“是么？”</p>
嬴政神色愉悦，俨然对自家女儿的敏锐十分满意。</p>
“其实他们所言，未必不对。”</p>
他指尖轻点漆案，缓缓道，“水工郑国，乃是韩国所遣之间客，入秦只为施以疲秦之计，此事证据确凿。”</p>
忽略李斯略沉重的神色，嬴政笑吟吟看向女儿，“郑国辜负寡人与先王信任之事暂且不提，人心难辨，入秦的六国之人甚多，或许其中不少是领命而来的间客，与其耗费心力一一分辨，不如驱逐算了。”</p>
“阿父，不要吓唬人嘛。”</p>
知韫慢吞吞道，“这种损己利人、资敌益仇之事，以阿父的英明，是绝对不可能做的啦。”</p>
秦国真这样做，六国得笑死。</p>
“那不英明，就可以做了。”</p>
嬴政点点头，带着几分玩笑意味地看向李斯，“寡人英明否？”</p>
李斯:“……”</p>
这让他怎么回答呢？</p>
说王上不英明，这绝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说王上英明……</p>
他着急慌忙写啥谏书？</p>
“王上雄才大略、任贤使能，乃天纵之英明主，是臣妄议。”</p>
咳，有点不稳重了。</p>
“哎呀，不至于不至于。”</p>
知韫笑呵呵打圆场，“这如何能算妄议呢？就事论事嘛。咱们大秦最是包容，可从来不讲究什么拒谏饰非。”</p>
也能理解李斯。</p>
好不容易得了秦王重用，正要施展抱负，却遇上这事儿，见识过隔壁六国的物种多样性的李斯不免心忧。</p>
而且吧……</p>
就她爹手下的这群臣子，外斗很内行，内斗么……是能被赵高跟胡亥这二位卧龙凤雏一波送走的程度。</p>
只能说还得多练。</p>
“别的不说，李师的这篇谏书就写得很好嘛，字字珠玑。”</p>
知韫笑夸，“日后定有不少学子颂此雄文，既赞李师才华洋溢，亦羡李师有阿父这般主君，明君贤臣、相得益彰，勠力同心、共襄大秦。”</p>
毕竟，隔壁六国的类人生物们大概率是听不进去谏言的。</p>
蒙毅默默给栎阳公主点赞。</p>
瞧瞧人家这语言艺术，一夸就是夸两位，听着多悦耳啊？</p>
蒙中郎觉得，有栎阳公主在，绝对不必担心有郭开后胜之流在秦王跟前得用、祸乱秦国之朝纲，毕竟……</p>
他们的套路都out了。</p>
在秦国想混出头的难度越发大了，不如去隔壁六国好就业。</p>
李斯听得红光满面，看向上首的一大一小二位主君的眼神都泛着光芒，行稽首礼，感怀道，“臣李斯，愿为牛马走，辅佐王上，创千古未有之功业。”</p>
看，这个都激动得昏头了。</p>
——蒙中郎如是想道。</p>
李斯并不知道蒙毅在腹诽，知道了也会觉得他是在嫉妒。</p>
谁有他命好啊？</p>
主君经天纬地，少主天资粹美，不仅能让他一展抱负，还不必担忧下场，这样的命，商君张仪得馋哭喽。</p>
什么？</p>
你说栎阳公主还不是少主？</p>
呵呵。</p>
秦王是明主，你们懂个屁！</p>
嬴政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女儿，却见她无辜地眨眨眼，没说什么，与激动的李斯君臣相得几句，才转回正题。</p>
“郑国此人……”</p>
他心中其实早有决定，却没有明说，只是目视女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