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p>
他磕磕绊绊道，“可你不会……果真为韩王，必会……易韩为秦。”</p>
如此，韩国还是亡了。</p>
她仍为秦太子，非是韩王。</p>
“这个么……”</p>
知韫摸了摸下巴，迅速想好了新的狡辩词，而后诚恳道，“师叔有所不知，秦国刚刚整理了新字体，在新字体中，韩字与秦字其实是一个写法来着。”</p>
通假字嘛。</p>
秦乃根本，可通万字，包括且不限于赵魏韩楚燕齐。</p>
“……QAQ”</p>
韩非说不过她，自闭了。</p>
张良含笑问道，“若诚如殿下所言，燕国为姬姓燕氏、魏国为姬姓魏氏，岂非亦可如此行事？”</p>
可她为秦国太子，若身兼韩、魏、燕三国王位，又置秦王于何地？</p>
“怎么不行呢？”</p>
太子殿下骄傲地挺起胸膛，“昔年苏秦尚能配六国相印，区区韩王燕王魏王，孤难道还不能够兼任？”</p>
话音方落，她迅速凑到嬴政耳边，笑道，“阿父为王上王！”</p>
嬴政:“……”</p>
他失笑，抬手轻点女儿的眉心，嫌弃道，“这个名号不好听。”</p>
“那咱们换一个。”</p>
知韫笑嘻嘻道，“意思就是这个意思嘛，到时候，我一定给阿父想一个既响亮又威风、还没有人用过的名号！”</p>
秦王矜持颔首，表示应允。</p>
张良:“……”</p>
并不想看你俩父慈女孝。</p>
于是他又问，“若再如殿下所言，郑桓公为周宣王之弟、周厉王之子，岂非是说，殿下于大义上，可承周之天下？”</p>
“哇塞，你都会抢答啦！”</p>
太子殿下竖起了大拇指，“子房，你果然是相国根苗啊！”</p>
张良:“……”</p>
没想让她夸他来着。</p>
他张了张嘴，试图辩驳，却发现，在她的逻辑中，她无懈可击。</p>
周厉王为什么不能传给郑桓公？郑桓公为什么不能传给郑王后的祖上？郑王后的祖上为什么不能一代一代地传给郑王后？</p>
如此说来，郑王后其实也有成为周天子的可能和资格嘛！</p>
既然如此，作为郑王后的独女，她以秦继周，不是理所应当？</p>
于是张良闭上嘴，自闭了。</p>
秦太子简直是个逻辑鬼才，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跟名家学的，把“抛开事实不谈、只谈逻辑”这一套玩得贼溜。</p>
年轻的谋圣不禁看向秦王。</p>
天姿秀出，容止可观，气质矜贵而威严，看着就是个正经人。</p>
所以……</p>
秦太子遗传的昭襄王？</p>
张良回忆了一下史书上的昭襄王，再看看眼前的秦太子，不禁赞叹血脉相传的奇妙，虽然隔了几代，但昭襄王那股子霸道又不要脸的行事风格还是传了下来，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p>
“你觉得他们能用吗？”</p>
秉持着“人才进了咸阳就不许走”的原则，张良和韩非被分别塞了咸阳学宫的学生证和讲师聘书后，终于得以离开章台宫。</p>
嬴政其实挺喜欢这两人的，都是人才，合该为他的大秦效力。</p>
“或许吧？”</p>
知韫撸着白罴幼崽的毛毛，随意道，“看他们能不能转过弯来呗，若是能想通，就用，实在想不通，杀了就是。”</p>
不为她所用，必为她所杀。</p>
虽然有些浪费人才，却总好过把人放出去给自己添乱。</p>
不过，大概率能用上。</p>
韩非在历史上虽然死于狱中，但他死前曾想再面见秦王、当面向他陈情表白，或许，那时候的他其实也是想过为秦效力。</p>
至于张良……</p>
他或许爱韩国，但他也爱他在韩国的贵族身份，爱他五世相韩的家世，爱他继父祖之后为韩相的坦荡前途。</p>
不纯粹，有私心。</p>
但也称得上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可指摘的。</p>
至于秦灭韩的仇恨……</p>
若是秦国灭了他的母国，自然有仇，但若是他愿意入秦为官、为秦效力，帮着秦灭了韩国，那不就没仇了？</p>
投秦一念起，刹那天地宽。</p>
韩国能给他的，秦国能给，韩国不能给他的，秦国也能给。</p>
做人就要灵活变通嘛！</p>
“多挑几个宗亲家的。”</p>
知韫瞥了一眼嬴政圈的名字，小声道，“反正还要等咱们见过才会定下，多圈几个，到时候不行的再踢出去。”</p>
这是在圈定她的伴读名单。</p>
原本只打算挑几个出色的，但商量后，父女俩打算一网打尽。</p>
秦国的文武重臣和嬴秦宗亲家中，但凡适龄的，都上了这份名单，就算经过仔细筛选，怎么着也能有几十个。</p>
这就是她未来的班底。</p>
跟她一起长大的，哪怕天赋能力有限，但忠心却是有保证的。</p>
双赢的结果。</p>
她得到了秦国重臣与宗亲的拥护，稳固了储君之位，他们则得到了受下一代秦王重用的子嗣，延续家族荣耀。</p>
再者，有了这批忠诚可信的班底，她也能大胆启用六国人才，而不必担忧他们心念故国。</p>
“要这么多宗室作甚？”</p>
因着幼时经历，嬴政对宗室印象一般，兼之收拢权柄、巩固拔高王权的需要，他对宗室的态度偏向于打压。</p>
——先庄襄王亦是如此。</p>
“毕竟都是嬴姓秦氏，他们或许会反我，却不会反嬴秦，既然根本利益是一致的，自然要挑上一部分人重用。”</p>
秦国若是亡了，嬴秦宗室之中，有几个人是能得到好处的？</p>
知韫笑吟吟道，“打一棒子，再赏个甜枣，阿父与大父压制够了，我松松手，他们自会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p>
“可以。”</p>
嬴政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于是点头应允，只是很快，他似是想到什么，凤眸微眯。</p>
“嬴姮。”</p>
他平淡的语调中带着几分警告，“若是以后，你敢传位于宗室，寡人现在就废了你。”</p>
“啊？”</p>
知韫先是一愣，而后深觉困惑，“阿父为何会有这种想法？我的王位是继承自阿父，又如何能送给旁人？”</p>
如果是她自己打下来的江山，那自然是想给谁就给谁，纵然是想玩什么“有才者居之”，也无人可以置喙。</p>
但她不是。</p>
她的王位继承于父祖，拱手让给别人，让她们这一系从大支变成小支，岂非是背弃辜负了传位于她的父亲？</p>
甚至，以后还会有父亲，敢将家族基业交由女儿来传承吗？</p>
“阿父，我不会这样做。”</p>
知韫认真道，“日后的每一代秦王，必将流淌着我与阿父的血脉。”</p>
*</p>
<span>春枝暮</span>关于下一代，她一定会是知知的孩子，哪怕生育伤身。</p>
<span>春枝暮</span>因为知知是自周以来女帝一代目，为后代定先例的，她的功绩越高、威望越高，对后代的束缚越大。如果她以生育伤身为理由过继，那后代女帝可能一登基，就会以祖制、关心的理由被宗室、朝臣逼着过继宗室，失去生育权和传承权。天下女子也是如此。就相当于她们拥有的继承权是虚的，不过是帮兄弟管家的变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