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又发生了两次余震。</p>
虽然只有轻微的震感，但依旧惊的黎庶们不敢闭眼，胆战心惊地聚在一起，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天明的到来。</p>
天亮就好了。</p>
章邯和钟沂同样一夜不曾闭眼，忙忙碌碌着安抚、统计的工作，又让人打着火把将周围给收拾清理出来。</p>
夜里放了信鸽出去。</p>
天蒙蒙亮的时候，又调了一什的羽林卫快马加鞭赶往咸阳。</p>
“天快亮了。”</p>
钟沂看了看天色，快步走过来询问章邯，“是否先架起篝火煮些饭食来，而后等到天光大亮，组织青壮去察看城中房屋折损情况并救援那些或许被落下的人？”</p>
“自然。”</p>
章邯先是点了点头，而后一顿，忍不住询问，“地动这样要紧的事，你竟然还有功夫让人将饪食器搬出来？”</p>
这玩意儿可沉了。</p>
“哪有人手？”</p>
钟沂摇了摇头，转而指了指英灵阁的方向，“不过阁中倒是有用以祭祀的大鼎和大釜，足以拿来应应急了。”</p>
他神色坦然，“英灵阁中祭祀的，都是我邽县的血脉亲友，这种时候，他们也一定愿意让咱们借来一用的。”</p>
“……那就搬吧。”</p>
章邯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表示赞同，又道，“殿下的意思，这些日子用府库的存粮，黎庶带出来的那些粮食，且让他们自己好好留着，到底是能让人活下去的底气。”</p>
手里有粮，心头不慌。</p>
眼下正是春耕的时候，地动来得突然，农时一耽搁，纵然之后补救也显得有些苍白无力。</p>
“没带出来多少也不打紧，殿下已经写了信给王上，咸阳会尽快调一批赈灾粮下来，总不会叫大家饿肚子。”</p>
至于耽搁春耕后赋税怎么办，这就不是他一介属官能多嘴的事，需得王上与殿下做主。</p>
“殿下仁善。”</p>
钟沂点点头，没忍住抹了抹眼尾，“不说了，早些让黎庶吃上饭食，有了力气，就能重建房屋、补救春耕。”</p>
说罢，他顶着一双外圈黑得跟白罴似的、内圈红得跟兔子似的眼睛去继续干活了。</p>
章邯:“……”</p>
当金乌缓缓从地平线升起，明灿的霞光穿透云层、笼罩大地，黎庶们还来不及为渐渐明晰的、损坏的台屋墙垣的轮廓难过，就被萦绕鼻尖的麦黍的清香吸引。</p>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p>
一想到虽然房屋可能损坏了，但他们的人没死没伤，家里的粮食也尽可能地带出来，又觉得日子还能过下去。</p>
再者，殿下还在嘞！</p>
殿下最是爱惜他们，一定不会不管他们的死活的，只需要好好听从殿下的吩咐就是了。</p>
于是黎庶们安下心。</p>
他们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广场上，或是看着那几口正煮着饭食的大鼎，或是看着那随风舒展的金边描饰的玄鸟旗，又或者，是看向那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帐篷。</p>
殿下在里面嘞。</p>
听说是有妇人受惊难产了，殿下才亲自在里面坐镇，只为保她母子平安。</p>
一定会的。</p>
“哒、哒、哒……”</p>
凌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桓锦和冯缬带着几个羽林卫前后脚过来。</p>
“章将军！”</p>
桓锦翻身下马，扫视了一圈，蹙眉询问，“殿下呢？难道没在这儿么？”</p>
“在的。”</p>
章邯忙指了指其中一间帐篷，含糊回道，“殿下在里面呢。”</p>
“在休息？”</p>
桓锦眉头皱得更紧，一边往帐篷走，一边压低声音询问，“你与我说清楚，殿下究竟是累着了还是受伤了？”</p>
若不然，以她们殿下的性子，这时候可不会待在帐篷里面。</p>
“没，殿下没受伤。”</p>
章邯沉默了一下，小声道，“有妇人难产了，殿下在里头陪着呢。”</p>
“……就这？”</p>
桓锦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瞧你这含糊吞吐的模样，我还以为是殿下受了什么重伤呢，真是的，吓得我连遗书该怎么写都想好了。”</p>
真是，这也值当大惊小怪。</p>
说着，她止住脚步。</p>
“妇人生产时不能见脏东西，我一路过来，身上沾染了不少尘土，就不进去见殿下了。你记得帮我告诉殿下，我那儿一切都好，对了，药材我得带点回去。”</p>
她那儿也有几个孕妇。</p>
只是运气好，仅仅有些许动了胎气，等熬上药吃了就好了。</p>
说罢，她转身就搬药材去了。</p>
“我也不进去了。”</p>
冯缬对着章邯微微颔首，“我在邽县西北，已经派人开始清理道路，房屋虽有倒塌，但并不算很多，等我统计完毕再来汇总给殿下。”</p>
而后，他也带着药材走了。</p>
是的。</p>
冯缬和桓锦来得这么快，是因为他们俩一点药材也没搬到，这才亲自来取些药材回去，顺便向殿下报个平安。</p>
至于粮食……</p>
路都还没清理出来，搬也搬不走多少，他们俩也不白费力气，索性向黎庶借粮，等到赈灾粮下来再还给他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