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后一次辅导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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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杨杨喉结动了动,指尖攥着的笔杆被汗浸湿了一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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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刚开始他总觉得别扭,一个连函数图像都画不直的人,要对着每次考试都稳坐红榜的学霸老师问问题,光是想想就觉得手心发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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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熊饴庭从没露过半点不耐烦,讲题时会把关键步骤用不同颜色的笔标出来,遇到他绕不过来的坎,还会举些奇奇怪怪的例子:“你就把这个抛物线当成校门口的棉花糖机,顶点就是最甜的那口,对称轴就是你排队的队伍,懂了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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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慌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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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到每次来辅导前,都要在镜子前多梳两遍头发;慌到故意放慢解题速度,就为了多听他讲几分钟题;慌到之前在补习班模拟考数学多考了二十分,第一反应不是告诉舅舅,而是想立刻跑去找熊饴庭,看她会不会笑着夸一句“进步很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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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份心思像埋在蝉蜕里的秘密,他只敢在没人的时候偷偷想,连跟哥们提起都要拐好几个弯,生怕泄了半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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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之前那样“这道题的辅助线是不是应该这么画?”熊饴庭的声音突然响起,季杨杨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盯着他的后脑勺发了半天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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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慌忙低下头,假装研究题目,耳尖却不受控制地红了:“啊……我、我还没想明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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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饴庭把椅子往他这边挪了挪,笔记本摊在两人中间,指尖点在题目的图形上:“你看,这里有个隐藏的等腰三角形,只要连接AC,就能利用全等定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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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夏天特有的清爽,像冰镇汽水刚打开时的气泡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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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杨杨看着她指尖划过的痕迹,注意力却全在两人胳膊几乎要碰到的距离上,连他讲的知识点都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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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熊饴庭合上笔记本,把整理好的错题集推到他面前,他才猛地惊醒——最后一道题也讲完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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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的挂钟滴答作响,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泛黄的课桌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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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饴庭收拾着书包,拉链拉到一半时,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笔袋里掏出一支薄荷绿的笔:“这个给你,上次看你笔总断墨,这支写起来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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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杨杨接过笔,笔身还带着他手心的温度,凉丝丝的薄荷味钻进鼻腔,却让他的心跳更快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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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攥着那支笔,指节都有些发白,脑子里像有无数只蝉在叫,乱哄哄的,只有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不能就这么结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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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饴庭,”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沙哑了些,连自己都吓了一跳。熊饴庭正弯腰系鞋带,闻言抬起头,眼里带着点疑惑:“怎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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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季杨杨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整个夏天的勇气都吸进肺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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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身,背对着窗户,夕阳把他的轮廓染成暖金色,却照不进他眼底的紧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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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有话想跟你说。”他停顿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支笔,“之前每次问你题,我有时候是真不会,但有时候……是故意的,还有刚刚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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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饴庭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却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等着他往下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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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数学进步,不全是因为你讲题讲得好,”季杨杨的声音越来越低,却每一个字都咬得很清楚,“是因为我想……想让你觉得我没那么笨,想让你多跟我说几句话。还有,我每次来之前都要收拾半天,不是因为爱干净,是怕你觉得我邋遢;我故意记错公式,不是真的蠢,是想多听你讲一会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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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说越急,像是怕下一秒就没勇气说下去。那些藏在草稿纸缝隙里的心事,那些混在蝉鸣里的悸动,此刻全都翻涌出来,堵得他胸口发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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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成绩不好,也没什么优点,跟你差得很远。今天是最后一次辅导了,以后……以后在遇见,可能就只是普通朋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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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普通朋友”这四个字时,季杨杨的声音明显顿了一下,喉咙里像卡了颗没化的糖,又甜又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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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看熊饴庭的眼睛,只能盯着自己的鞋尖,指尖把笔杆攥得更紧了:“我就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算了。我喜欢你,熊饴庭。从第一次听你讲题的时候就喜欢了,所以刚刚在床上,我对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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