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匹浸了墨的软缎，从檐角缓缓垂落，将青石板路染得温润。</p>
王权容华提着盏羊角宫灯，暖黄的光晕在她鞋尖前晕开一小片亮，李沉舟走在她身侧，宽袖时不时擦过她的胳膊，像风拂过春柳般轻软。</p>
“吴老夫人将英雄令交出来时，指节都在颤。”</p>
王权容华低头踢了踢路边一颗圆石，灯光里，她颊边碎发随着动作晃了晃，“倒不是怕，是松了口气似的。”</p>
可不是要松口气，她是朝廷官眷，拿着江湖上至高无上的英雄令，那个狗皇帝最后也会坐不住的。</p>
吴喆将军本来处境就尴尬的很，朝廷主和派占主流，本来都是缩头乌龟，但有一个出头鸟就很扎眼了。</p>
李沉舟抬手，替她将那缕发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蹭过她耳垂，见她耳廓微微泛红，才弯着唇开口：“或许，他们也受不了我那个皇兄了。”</p>
王权容华的妖毒折磨的那个皇帝神经都快崩溃了，下面的人自然也不好过。</p>
他目光扫过她提着灯的手，那手纤细，指节因握灯柄泛着浅白，便自然地接了过来，“我来。”</p>
宫灯换了只手提着，光晕往王权容华那边偏了偏，照亮她鞋边丛生的夜合花。</p>
她步子慢下来，鼻尖萦绕着淡香，忽然笑出声：“不过，柳随风还真是聪明，反应够快的。”</p>
他们刚刚可真是突然说话，一点商量都没有。</p>
“台阶递到了，路得他自己走。”李沉舟放慢脚步，与她并肩踩着光晕往前走，影子在身后叠成一团。</p>
柳随风一直没有忘记过那些灭门仇恨，从他救了这个人，他死心眼的跟着他就能看出来，柳随风心性是有些偏激在身上的。</p>
李沉舟不希望他永远这样，过自己的生活，也很好。</p>
“若他真能如名字般随风去，倒也算没负了你我这番心思。”</p>
晚风卷着夜合花香扑过来，王权容华往他身边靠了靠，衣袖蹭到他温热的手臂，便顺势挽住了他的胳膊。</p>
嘴角向上弯了弯，她的沉舟，也是很心软的不是吗？</p>
李沉舟身子微顿，随即往她那边倾了倾，让她挽得更稳些。宫灯的光在两人交握的衣袖上晃，把绣在她袖口的缠枝纹照得清晰。</p>
“英雄令拿到了，接下来……”她话没说完，被他轻轻打断：“接下来先把这路走完。”</p>
李沉舟垂眸看她，眼底盛着与夜色不同的暖，“宫里的事，江湖的事，都不及此刻陪你走这几步路要紧。”</p>
这时候，气氛好得很，李沉舟也不想谈那些有的没的。</p>
王权容华仰头看他，月光落在他下颌线，晕出层柔和的光。</p>
她没再说话，只是挽着他的胳膊紧了紧，两人踩着青石板路，脚步声轻得像落了片花瓣，宫灯的光晕一路往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