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伤害她,他也很痛。
二十岁那一年,命运的转角,她失去了很多。可是没有父亲,所有她失去的都没有机会被重新得到。
她什么都不剩了,只有父亲了。她不能靠恨活着。
她想给父亲写一封信,这是她唯一的办法。
拿起笔她会想起小的时候父亲手把着手教她描字的样子,她想起她生病的时候父亲温热的大掌整夜放在自己的头顶,她想起父亲第一次出国宁愿自己吃咸菜也省下钱给她买了一件当时绝无仅有的蓬蓬裙,她想起父亲将小小的她靠在脖颈,她的尖叫和父亲的大笑混成一团,她想起父亲左手搂着娇美的母亲右手搂着自己,慨叹:我们是最幸福的一家人!她想起父亲纵容并慈爱地看着她说:我的落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爸爸为你骄傲!
彼时的父亲,一直都是乔落心目中的神祇。伟岸、坚定、博闻、幽默、意气风发、无所不能。
她想了很多,眼泪滴湿了很多张信纸,最后终于只是写了一句话:爸,妈走了,连你也不要我了么?
她终于见到了爸爸,他变得那么憔悴、苍老、眼神混浊。她明明告诉自己一定要笑,却还是流下泪来。
她说,爸,你不要难过,妈走得很平静,没有痛苦。她不怪你。我们都不怪你。
她说,爸,你不要担心,我很好。我拿到了很好的文凭,有一份不错的工作。我在国外打工挣了些钱,现在也买了一户不错的房子。
她说,爸,你千万要照顾好自己,我等你出来,我们好好过日子。
以后她每个月第一个周五的下午,从孤儿院出来,都会坐261路到郊区的良乡监狱探视父亲,为他买一些生活用品,跟他说说这段日子外面的事情。
她以为一切都会这样平静,直到父亲刑满释放……可是,难道不行么?
落落!
乔落不知在病房门口痴站了多久,回头时觉得全身骨架都咔咔作响,抬眼看见冒着汗跑过来的贺迟。
迟……
贺迟两大步迈过来,一把搂住还在微微战栗的她,心疼地说:落落我来晚了!别害怕,没事的!他的臂膀那么坚定有力。
乔落苦撑良久的意志瞬间就软弱下来,任凭自己依偎在他的怀里。
晚上乔落睡在楼上的单间里,贺迟本来还要陪她,已经平静下来的乔落推他走:又不是小孩子了,你那么忙,快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