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李佩之前轻松的表情顷刻就消失了,表情不佳快速地道:“我错了。”
这一下。
季盛夏拿着水杯的手停在了原地,杯子就在唇边,但没有继续喝。
颜凉时轻轻蹙眉,似乎看了李佩一眼。
张老师的神情则冷了下来:“我和齐教授是这么教你们的吗?”
张老师:“遇到什么问题,第一时间是先质疑自己的医学水平?”
不管是手术台下还是手术台上,一个合格的医生要坚定自己的医学认识,同时,如果真的是自己的失误,也要敢于面对承担责任。
但如果一个医生在出现问题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就是质疑自己的医术而不是研究问题和继续发现,那也是另一种回避。
更何况,调查的结果,问题并不出在李佩。
季盛夏更坚定这位张老师已经都知道了。
今天叫来颜凉时,恐怕是上次的事情真的给李佩留下些阴影了。
李佩神情僵硬,又道:“对不起。”
张老师的眼神看向颜凉时,正瞪了他一眼,那意思显然是让颜凉时也赶快说什么。
除了他和齐教授,李佩应该最会听从意见的另外一个人就是颜凉时了。
颜凉时显然明白张老师的意思,但开口:
“被闹了一场连医院这边的假都被你请完了。”
“不行就去别的医院吧。”
“不敢拿手术刀了就滚回你家做生意。”
李佩的嘴唇抖了抖,反而沉声应了句:“不。”
语气倒是比上面两句道歉时要坚定多了。
张老师眼睛一瞪:“说什么呢——”
张老师显然没想到颜凉时这种一贯冷静面对各种问题的,到了这个时候来了这几句,他也急了:“我要知道你说的是这些,我就找你齐老师来了,你这说的和他有什么区别?”
张老师还瞪着眼:“怎么你没学到我的人文关怀,往你们齐老师那冷酷无情的路子上跑了?”
颜凉时倒是反应不大。
反而道:“您还不如让齐老师来和李佩聊。”
张老师:“你——”
他和齐老师虽然是工作和科研上的好搭档,但两人私下的脾气那是天南地北,张老师会嘻嘻哈哈各种聊天,齐老师则往往是冷酷路线。
颜凉时放下了筷子,突然道:
“他自己不认清楚,别说转别的科室,恐怕拿手术刀都做不到了。”
“对得起您今天做的这桌子饭吗?”
“您已经要拉他一把了,有的人从来都没有人拉一把。”
气氛突然沉寂了两秒。
季盛夏察觉到颜凉时最后一句带上了情绪,甚至显得有一些失态。
李佩搭在桌边的双手默默地握拳:“我明白了……”
倒是张老师突然叹了口气,大抵是因为颜凉时这一句想到了什么别的:
“凉时,周老教授前几天又跟我提起你了。”
颜凉时动作一顿。
季盛夏敏感地察觉到,这位周老教授应该也和颜凉时关系匪浅。
甚至可能和上面那句“有的人从来都没有人拉一把”有关。
果然。
张老师看颜凉时没接话,叹了口气继续道:
“你说,又不是我把你从脑外科撬过来的,我都跟他说不要来找我了,好些年还是这样。”
脑外科?
季盛夏有些吃惊,但还是掩饰住了自己的表情。
颜凉时之前是脑外科的?
她想起了在颜凉时家偶然看到的那本脑外科相关的书籍,红色的书脊一下就鲜明地从她的脑海里闪过。
但没想到颜凉时突然起身。
他看向季盛夏:“吃完了,去洗个手吗?”
季盛夏还没有反应过来,只下意识摇了摇头。
颜凉时沉默两秒,低声道:“我去洗个手。”
他走之前,似乎意识到自己的突然失态让季盛夏和第一次正式见面的张老师和李佩一起留下十分不好,还嘱托了句:“李佩算你半个粉丝。”
颜凉时才刚转身离开。
季盛夏就听到了李佩的声音:“老师,您的意思我明白……师兄母亲的事情,我会引以为戒的。”
李佩:“但因为我这次的事情,您把师兄叫过来,您和齐教授是想刺激师兄连整形外科也离开吗?”
张教授没答,只道:“他的手术刀是没有温度的。”
半晌才跟上了后半句:“但我们师生就如父子,是有温度的,他学术上想些什么我和齐教授都清楚。”
又过了片刻。
张老师叹道:“如果不是当年……他现在会在脑外科做得更好。”
沉默。
季盛夏已经猜到了七八成,或许那名周老师是颜凉时脑外科的导师,又或者,是颜凉时的母亲在脑外科学习期间的导师……
张教授到最后还是又叹了一声,“算了,不说了。”
他收敛了表情,看向季盛夏,倒是还能拿出几分微笑:“丫头,这还是凉时第一次正式带人给我们认识。”
他像平常人餐桌上的大多数长辈一样,指了指桌上的菜,叮嘱道:“再多吃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