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日升。</p>
虽然空气中仍残存了几分昨日的余韵，但却已是新的一天。</p>
“昨儿夜里竟然下雨了。”</p>
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知韫一觉睡到半上午，才伸着懒腰到庭院里。</p>
“这么巧？”</p>
她刚办完丰收庆典顺便让人组织着黎庶归家，天际就飘起濛濛细雨，虽然是非常吝啬的小雨，好歹下了一整晚呢。</p>
老天这么给面子的嘛？</p>
“殿下昨日祭祀英灵、祈风调雨顺，想来上天亦眷顾殿下。”</p>
张良轻笑，“恭贺殿下。”</p>
这些时日的亲临麦收，昨日的丰收庆典，再加上这一场雨，云阳上下的人心，大约尽归于她了。</p>
“没什么好贺的。”</p>
知韫不甚在意，“一场小雨而已，用处说大不大的，上天若果真眷顾于我，不若多下点雨，免去这一场旱情。”</p>
她仰头看向已经出了太阳的天际，玩笑道，“祭祀若真这般有用，我可就不回咸阳，直接遍走秦国、四处求雨了。”</p>
运气好罢了。</p>
秦国那么大，总有些地方偶尔能下场雨，叫她瞎猫碰上了死耗子。</p>
张良含笑不语。</p>
是不是巧合，重要吗？</p>
云阳上下，亲眼见了太子祭祀，又亲眼见了下雨，在他们的心里，这场雨，就是天命所钟的太子为他们求来的。</p>
“明日，可要往栒邑？”</p>
他的语调中带上几分笑意，“殿下可要知会蒙、李二位将军？”</p>
毕竟马上就要出发，蒙恬和李信又不是完全不认路，像那种等到了地方才发现自己“上了贼船”的事情不可能发生。</p>
知韫闻言，无辜一笑。</p>
“什么？！”</p>
突然被“摊牌”的蒙恬和李信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p>
“殿……殿下……”</p>
李信磕磕绊绊，“咱们出咸阳时，王上似乎并未让我等去栒邑。”</p>
这不在计划之内啊！</p>
“计划是计划，变化是变化，这计划赶不上变化嘛！”</p>
知韫笑吟吟道，“栒邑离云阳也不远，反正来都来了，就去看看呗。”</p>
李信:“……”</p>
栒邑离云阳是不远，可泥阳离栒邑同样也不远，照殿下这“来都来了”的说法，她不得溜达到北地、陇西去耍耍？</p>
这还了得？</p>
他们还能回咸阳吗？！</p>
“殿下……”</p>
蒙恬只觉得自己那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死了，“殿下知晓，臣一直得向王上去信，禀报殿下在外的动向与行事的吧？”</p>
他艰难地扯出一抹微笑。</p>
“若殿下前往栒邑，臣又该如何向王上去信？”</p>
在线等，挺急的。</p>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啊！”</p>
知韫纳闷地看了他一眼，“恬恬，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自己都不打算瞒着阿父，怎么可能会让你们欺君罔上啊！”</p>
不听话是一回事，骗她爹又是另一回事，性质完全不一样。</p>
她顶多就是仗着自己人在外边儿撒个欢儿而已，等回了咸阳，她爹该怎么罚怎么罚，最多最多也就是通过撒娇的法子让她爹不忍心地把惩罚换成禁足嘛。</p>
“喏，看看，我报备啦！”</p>
知韫取出一封已经写好的、准备送往咸阳的信，诚恳发问，“至于你那封怎么写，若没有头绪，要不要参考一下？”</p>
“……啊？”</p>
蒙恬先是一懵，但很快，又松了口气。</p>
虽然殿下这先斩后奏的报备方式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气人，但好歹她对王上实话实说、没想过要欺骗王上。</p>
这么一来……</p>
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p>
不然还能怎么办嘛？</p>
王上与王后又不在，就他们殿下的性子，真想干什么，哪里是做臣下的能拦得住的？</p>
于是，当知韫整装待发往栒邑去时，两封信一前一后抵达咸阳。</p>
“王上。”</p>
嬴政刚从华阳太后处回章台殿，蒙毅就捧着两封信上前。</p>
“殿下与兄长的信到了。”</p>
“今日倒是挺早？”</p>
嬴政刚舒缓了眉头准备看看自家女儿又在信里写了什么，却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p>
“这信，一起到的？”</p>
一个用的是海东青，一个用的是寻常信鸽，信怎么会一起到？</p>
心底立时升起不好的预感，他迅速接过信，并将知韫的那封拆开来看，初时还好，最后一页纸，越看脸色越难看。</p>
“这个逆女！”</p>
他咬牙道“寡人就知道，放她出了咸阳，指定要给寡人惹事儿！”</p>
竟然敢往栒邑一带跑！</p>
出了栒邑就能往北地郡去，怎么着，她是不是还想去草原溜达一圈？</p>
“她竟然还敢与寡人说什么是她挟持了蒙恬和李信，怎么着？章邯和那足足千人的羽林卫，也是被她给挟持了不成？”</p>
秦王将两封信都看了个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p>
“到底是寡人的太子，真真是好本事，有她在，寡人何必耗费钱粮供养几十万大军？直接让寡人的太子往前线去，指不定能挟持几千几万的敌军，为我大秦开疆扩土！”</p>
他短促地冷笑一声，气恼道，“哈！这个逆女，她怎么不上天呢？”</p>